内冷外热的德国联合政府

1月12日，在经历了二战后为时最长的政府组成谈判期之后，联盟党(基民盟和基社盟)和社民党就新一届大联合政府的组织达成初步协议，虽然最终组阁协议还需要社民党40万党员投票通过，但至少在组阁(战后第四个大联合政府)道路上迈出了积极的一步。

联盟党和社民党达成的初步组阁协议涵盖难民、税收、教育和欧盟一体化问题。在难民议题上，双方同意未来每年将最多接收20万难民，每个月最多允许1000人赴德国与其在德国避难的家人团聚。在税收方面，新政府计划逐渐减少并最终废除“团结税”(两德统一后为支援东部建设和发展而征)，社民党主张将税收从42%提高到45%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但作为回报，联盟党同意2025年之前暂不调低目前占在职时净收入48%的法定退休金(工龄满45年)。另外令人瞩目的是新政府在欧洲一体化方面的立场。联盟党明显不接受社民党主席舒尔茨在谈判前提出的2025年建成“欧罗巴合众国”的倡议，但是仍然在一系列具体议题上采取了支持一体化的态度：一，在欧盟范围内打击避税，尤其是利用税收漏洞的美国科技公司和其他跨国企业；二，促进欧盟范围内的“同工同酬”，建立更公正的劳动市场；三，将现有用于欧元区债务国危机纾困的欧洲稳定基金转型为长期性的欧洲货币基金，同时强化来自议会的监督；四，强化“法德同盟”，与法国在绝大多数国际议题上寻求联合政策，同时与法国一道设立一个人工智能研究中心。

社民党主席舒尔茨称组阁协议为“一个新的开始”，这一说法恐怕不会得到多数德国人的认同。民调显示，超过半数德国民众对大联合政府持反对态度，希望“重新选举”的民众数量甚至超过支持大联合政府者，超过半数民众反对默克尔续任总理。在默克尔已经担任总理12年、联盟党和社民党双双创下战后最差选举成绩、两党席次仅占联邦议会总席次56%的情况下(4年前为80%)，两党组成的“输家联盟政府”能在多大程度上唤回民众的信心？

另外，早有观察者指出，一个大联合政府很可能进一步增加极右的德国选项党的支持度。一方面，大联合政府组成后，选项党将成为第一大在野党，这意味着其将获得许多制度上对在野党的特殊保障，包括联邦议会预算委员会的主席职位；另一方面，大联合政府将促使不满现状、寻求变革的选民进一步凝聚到选项党旗下。

然而，大联合政府协议的初步达成，在欧盟则受到了热烈支持。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均表达高度支持，初步协议中两党在欧盟议题上的立场也与容克、马克龙的深化一体化路线主张契合。面对世界局势的变化和欧盟内部东西两大阵营的分化，法德在推进共同议程中的互相依赖性明显增强，法德核心成为欧盟的“定海神针”。对于欧盟和倡议深化一体化程度的马克龙而言，作为欧盟最强经济体，德国的政局稳定与对一体化的支持是实现其目标的关键所在，德国政局的动荡将削弱欧盟的国际地位和国际影响力。

然而，欧盟和法国或许有些高兴过早。首先，社民党内部对大联合政府的反对声浪依然强烈；毕竟，在过去两次大联合政府中，社民党都是出力不讨好并且越选越差的那个。由于社民党内对大联合政府的正反两派意见持续交锋，最终协议能否获得通过仍在未定之天。其次，纵然两党最终成功达成大联合政府协议，默克尔执政的疲态和大联合政府的低民意支持度都将对大联合政府的施政和推进一体化的力道形成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对欧盟一体化深化进程的参与恐怕会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成为一体化进程中的潜在风险。此外，由于难民危机最终冲垮了德国二战后的共识政治，议会六大党各拥群众基础且力量相差不大，碎片化的德国政党政治对欧盟一体化深化进程的贡献程度恐怕要打上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