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银行时隔八年染上雷曼病

作为第一家被美国处以罚金的欧洲金融机构，德意志银行的做法或许会成为其他面临同样问题与处罚的欧洲银行机构的借鉴，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是否能够驱散2008年金融危机的阴霾，遏制金融危机的“死灰复燃”。

 

　　　　　 

 

　　恰如昨日重现，8年前的9月16日，美国雷曼兄弟银行的倒闭成为引发全球金融危机的一个起点，并导致全球经济陷入“长夜漫漫”的衰退“寒冬”；而8年后的同一天，美国司法部对于德意志银行处以高达140亿美元的赔偿金也再次引发全球金融市场的极度恐慌。这一处罚金额约相当于德意志银行股票市值的80%，主要用于和解针对该银行在金融危机前向投资者不当销售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RMBS）而引发多项诉讼与法律指控。

 

　　虽然现在尚无法确知最终的赔偿金额（对此金数额一直有不同报道），并且德意志银行也明确表示能够支付这一处罚金额，但这一利空消息却使得德意志银行早已脆弱不堪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并极大地动摇了投资者对该银行未来的信心。消息披露后，德意志银行的股票大幅度跳水。9月16日信息披露当天，德意志银行在法兰克福股票交易市场的股票创下今年6月27日以来（英国脱欧后）最大的单日跌幅，最大跌幅达到8.8%。同时，这一处罚也引发了连锁反应，导致其他正就不当销售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接受美国官方调查的其他银行股票的连续下跌，如瑞银集团当日股价跌幅为2.9%，瑞士信贷集团股票跌幅为5.2%，苏格兰皇家银行为4.5%，而巴克莱银行的跌幅为2.8%。

 

　　尽管据有关方面的报道美国司法部的最终罚金数额可能从最初的140亿美元大幅度消减至54亿美元，而且针对这一消息德意志银行的股票也在9月30日大幅度反弹回升，但由于缺乏后续来自官方或者德意志银行的确认，该银行的股票依然处于大幅度波动之中，并引发国际金融市场反复的强烈震荡。

 

　　“大而不能倒”问题未解

 

　　虽然这一处罚事件表面上看来不过是美国监管机构对跨国银行违规行为的一种惩戒，且结果现在看似并不严重；或在某种程度上仅仅被视为是美国与欧盟间的商业报复与贸易战（因美国苹果公司刚刚被欧盟判处在爱尔兰存在严重的逃税行为并被处以高额罚款）。但实际上却从更深层次揭示引发2008全球金融危机的诸多问题并未得到真正解决。

 

　　目前来看，被各国金融监管者反复强调的大型跨国金融机构“大而不能倒”、“大而难拆分”的问题依旧存在，并仍可能给全球金融系统带来灾难性的影响。德意志银行的总资产估价约为1.8万亿欧元，大致相当于经济总量的一半，而与之关联的金融机构、投资者，以及交易相关方更是不可尽数。金融“体量”如此巨大的银行机构一旦发生严重财务困难、或是濒临倒闭的情形，则会引起大规模的金融传染并进而可能引发（欧洲）区域性金融危机，再次引起国际金融市场以及全球金融体系的强烈动荡。

 

　　事实上，9月16日美国司法部对德意志银行将处以140亿美元赔偿金的信息披露后，欧洲金融市场已经出现了大幅度震荡，与该银行相关的投资人、利益相关方也变得极为恐慌，并采取了一系列激进的临时金融措施。

 

　　同时，2016年6月国际货币基金对德意志银行也早以预警，评价该银行为“全球系统风险最重要的‘贡献者’”，“风险最高的银行”之一，即德意志银行规模过于庞大，这不仅对其自身是个威胁，同时更会给其他金融机构、监管部门及投资者等带来重大风险。

 

　　又一轮“大而难罚”

 

　　后危机时代大型银行机构“大而不能倒”的理念也直接影响了各国监管部门对这些系统重要性的金融机构的监督及执法力度。由于担心过高的罚金、过于严格的处罚可能影响大型金融机构的“财务健康”及其资本充足率，并在很大程度上损害其持续经营的活力、继而影响正常金融市场秩序，各国金融监管部门对超大型银行机构的违规、违法行为经常采取相当程度的妥协、甚至放任的态度，而非严肃的“依法办事”，对其违法行为“严惩不贷”。

 

　　为此，虽然德意志银行的和解罚款数额最初为140亿美元，但是依据以往的先例以及学者的估计，最终的处罚金额或许可能在40亿到50亿美元之间。这一方面固然是美国司法部的常规性做法，“高罚低收”，给予被罚金融机构“讨价还价”的空间，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监管部门对这些大型金融机构的“有意”放纵。例如，2014年美国司法部要求花旗银行支付120亿美元的罚款来了结其销售的诈欺性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但最终罚金金额锁定在70亿美元。同年，美国司法部对高盛银行处以150亿美元的罚金以解决针对其在金融危机期间误导投资者购买抵押债券的相关法律诉讼与指控，但最后的协议和解金额仅为50亿美元。

 

　　金融违法仍“在路上”

 

　　德意志银行的罚款问题还表明，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远远没有结束，金融监管部门对银行机构的违法、违规行为的清理工作尚处于“进行时态”而非“完成时态”。

 

　　事实上，金融危机期间及后危机时代产生的层出不穷的银行违法、违规活动一直是各国金融监管部门疲于应对的难题，同时也成为各大银行机构挥之不去的噩梦。以不当销售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为例，早在2013年，德意志银行就同意向相关美国监管部门支付19亿美元，以和解其诈欺（由美国政府控制的）房地美与房利美公司在金融危机前购买的价值高达142亿美元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而引发的相关法律诉讼。同时，德意志银行还专门准备了55亿欧元的专项法律诉讼费用，来处理7000余件司法案件与法律指控，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相关案件以及在俄罗斯所从事的“镜像交易”（即银行客户在俄罗斯买入相关上市公司股份的同时在海外以其他币种卖出相似的上市公司股票）。而在2013年至2014年间，JP摩根银行、花旗银行、美国银行、高盛银行等一系列美国本土银行机构也向美国司法部缴纳高达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美元的罚款，以处理这些银行机构就2008金融危机期间误导投资者购买抵押债券而引发的相关法律诉讼与指控。

 

　　需要指出的是，德意志银行只不过是第一家就不当销售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同美国司法部开始谈判和解的欧洲银行，英国巴克莱银行、瑞银集团等其他欧洲银行也将面临同样或类似的问题，并等待同美国司法部达成最终和解方案以及最终的和解罚金数额。

 

　　另类的银行法律“豁免权”

 

　　虽然美国司法部对德意志银行提出高额的和解罚金，但却没有进一步就该银行误导投资人的违法行为做更为深入的调查，同时也没有追究德意志银行的刑事责任以及其相关工作人员的所应负的法律责任。

 

　　事实上，2008全球金融危机伊始至今，个别国家政府就银行机构的倒闭及其重大违法行为（如操纵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对银行机构及其核心工作人员（如总经理、董事长、董事，及相关主管和主要交易员）予以法律指控，但在多数情况下，各国金融监管机构更加关注如何保障深陷入困境与丑闻中的银行机构能够存续下去。

 

　　例如，在2011年调查苏格兰皇家银行（倒闭）问题时，英国监管机构的调查报告仅仅认为该银行的失败主要根源在于一系列极为错误的商业决策，但并未涉及任何金融犯罪问题，也没有判定任何银行工作人员负有法律责任（无论是董事、管理层，还是一般银行员工）；同时，负责调查该银行的司法机关也认为缺乏足够的证据证明该银行机构及其员工犯有任何刑事责任，并应予以刑事指控。而即使金融监管部门考虑追究银行机构工作人员的相关责任，其目标也仅仅集中于该员工是否有资格继续担任相关的职位、是否应被处以禁止金融从业或是应被处以罚款，而非依法对其提起刑事指控、处以刑事处罚。即使在某些情况下司法部门试图对银行机构及其工作人员提起刑事指控，但其最终结果却常常也是不了了之，因为政府领导人及监管机构往往以对银行机构的刑事指控可能会对金融市场产生巨大不利影响为由而影响、干涉相关的司法程序。比如，德国,德国,德国,德国,培训，当美国监管机构于2012年就汇丰银行参与为恐怖分子及贩毒集团巨额洗钱的犯罪行为进行相关刑事调查时，英国政府曾积极干预并明确警告美国政府对汇丰银行提起刑事指控会引发全球金融市场的灾难。

 

　　自我救赎方案或可借鉴

 

　　尽管问题重重，但德意志银行的处罚案件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后危机时代各国金融改革所取得一定成果，特别是银行机构在应对财务困难（以及倒闭情况）时所取得进展。

 

　　例如，德意志银行明确表示尽可能不在第一时间内寻求政府的资金支持及紧急救援，更不会动用纳税人的钱来解决其自身的问题。同时，该银行还提供了一系列应对资金紧张的解决方案，包括向现有的银行股东筹集资金（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引发银行股价的波动）；出售其旗下的相关金融业务（如保险业务）以缩减其规模并改善了其财务状况；出售零售银行业务及分支机构，以及出售在其他国家金融机构的投资份额。而结合时下国际金融市场情况及上述金融资产的质量，德意志银行的这些方案也较易实现，从而获得额外的资金以支付美国司法部所要求的巨额罚金。

 

　　此外，德意志银行也早已意识到其在金融危机前后相关的违法、违规行为可能会招致司法诉讼、法律指控以及相关和解罚金，准备了数十亿欧元的专项资金来应对这些情况。

 

　　总之，德意志银行是否能够妥善地解决美国司法部的罚金问题将直接决定了其未来持续经营的能力以及后续发展，同时更会影响欧洲、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与健康。而作为第一家被美国处以罚金的欧洲金融机构，德意志银行的做法或许会成为其他面临同样问题与处罚的欧洲银行机构的借鉴，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是否能够驱散2008金融危机的阴霾，遏制金融危机的“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