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如何对孩子谈论死亡

当他们无须面对这件事情时,就让他们尽享生的喜悦吧。

飞力士三岁时,有次看卡通片,说的是一个小公主在草地上找到一只小蜗牛,跟它做了好朋友。但有一回,她不小心把蜗牛踩死了,之后非常伤心,于是城堡里的成员就一起为蜗牛举行了严肃庄重的葬礼。

那时飞力士已经大致看懂复杂的故事情节,但还是需要爸妈把故事的因由理清。他问他爸的时候,我听老爸说,小公主不小心把蜗牛踩扁了……

我问,为什么不直接说死他爸说,这个时候跟孩子说这个概念太早了点。

我想起德国绘本作家Wolf Erlbruch曾有一个作品叫《鸭子、死和郁金香》。一只将死的鸭子遇见了“死”,他拿着一朵暗红色的郁金香,鸭子害怕地问,你是来接我的吗“死”告诉它,自你有生以来我就在你身边了,只是以防万一。

他们一起玩耍,爬树,游泳。“死”不喜欢在水里湿漉漉的感觉。鸭子问,你冷吗我来给你暖和一下吧——从来没有人对“死”做过这样的事情。

时间流逝,鸭子越来越冷,终于倒下了。“死”把他的朋友抱到河里,把郁金香放在它身上,看着他的朋友随水漂远。这样的事情总令他伤感,但,这就是人生……

这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却又是写给孩子的。它很诗意,也很郑重。

记得当时我按着书目编码在图书馆想找这本书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后来图书馆员告诉我,但凡涉及死亡、离别、感伤内容的儿童图书,都放在一个另设的书架上,作为需要辅导阅读的内容。那本书,我一直没有和孩子一起看,当他们无须面对这件事情时,就让他们尽享生的喜悦吧。

飞力士刚满七岁时,某晚上床睡觉后,就开始独自抽泣。他爸安慰无效便来告诉我,飞力士很伤心,是因为想到他爱的人有一天会死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孩子开始思考这个命题了吗但生老病死何其之大,妈妈怎么跟他解释有爱就有痛这个人类无法回避的问题呢

 

我安慰他大家不是都好好的吗没有人要离去。而飞力士做着各种糟糕的假设,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长那么大,我第一次见他如此伤感。人生识字忧患始,而人懂得恨别离,却是从懂得爱开始的。

终于,妈妈还是需要天堂来搭救。有信仰的人或许能在这件事情上更坦然,像他爸,他的爷爷奶奶。我跟飞力士说,我的爸爸,你的公公,他虽然离开了,但我知道他在天堂上也过得挺开心挺舒服的,所以我不需要难过啊。飞力士释怀,终于安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