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未名湖(北京大学未名湖来由)
“未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藏在水底。灵魂们若是一条鱼,也会从水面跃起。”记载着一代又一代北大人的光荣与梦想、困顿与忧伤的未名湖,是淑春园迄今为止最为引人注目的“遗物”——这个可以被视为北大象征的湖泊,却曾属于和珅,这个在历史上并不光彩的人物。
冠绝京师的和家花园
淑春园最早是在什么时候开辟的,历史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清《会典事例》中提到:“乾隆二十八年,奏准圆明园所交淑春园并北楼门外等处水田……”可见,至晚在乾隆中叶以前,这个园子就已经存在了。
然而,此时的淑春园,基本算不上是个“园林”,仅仅是个大水田。淑春园的美丽时刻,直到和珅成为它的新主人才真正开始。
和珅的府第是今天恭王府的前身,而淑春园是他的别墅。乾隆四十九年,和珅出任大学士后,乾隆将圆明园附近的淑春园赐予和珅。因乾隆皇帝常在圆明园 临朝听政,为随时应付皇帝的召见,和珅便经常居住在淑春园中,并将这个曾经是稻田的园子建设得富丽堂皇,花团锦簇,成为当时冠绝京城的私人园林。清末曾有人填词回顾它当年繁盛时的情景:
“一径四山合,上相旧园庭,绕山十二里,烟草为谁青。昔日花堆锦绣,今日龛余香火(园有花神庙),忏悔付园丁。绿野一弹指,宾客久飘零。坏墙下是绮阁,是云屏,朱楼半卸,晓钟催不起娉婷(园中有楼,向贮一自鸣钟,极巨,晨鸣则群姬理妆)。谁弄扁舟一笛,斗把卅余年外,绮梦总吹醒。悟彻人间世,渔唱合长听。”
从这首词中,可以大致了解出当时园子的规模与布置:被四面小山包围的淑春园,周长十二、三里。园内芳草依依,柳枝飘摇,一派北国江南景色。园中有一大湖,湖畔是一座当时可被视为稀世珍宝的自鸣钟。世所流传的查抄和珅家产的清单中记载:淑春园中共有楼台64座,四角楼更楼12座,更夫120名。还有奉命查抄和珅家的奏折称:全园房屋1003间,游廊楼亭357间。可见淑春园规模之大。
和珅经营淑春园,不仅求规模,还追求气势的恢宏。“宠任冠朝列”的他,竟大胆至仿照圆明园的建筑来布置淑春园。后人斌良在《游故相园感题》一诗中,有两句说:“缤纷珂繖驰中禁,壮丽楼台拟上林”,诗中注曰:“园中楼阁均仿圆明园内规模建造。”而这一明显逾制的行为,则为和珅的猝然获罪埋下了伏笔。
仿建石舫孤屿:是何肺肠?
石舫送毕业生是每个夏天燕园中都会出现的感人一幕。这条俗称“不系舟”的永远不沉之石船,静默地伏在未名湖湖心岛东侧,成为北大校园一景。如果石舫会说话,它不仅会讲出一届届毕业生们或快乐或忧伤的心情故事,还可以告诉我们淑春园这座饱经沧桑的园子的兴衰过程。
“画舫平临蘋岸阔,飞楼俯映柳荫多。夹镜光澄风四面,垂虹影界水中央。”——这首刻在未名湖北岸石屏上的诗,总会让 人自然地联想起石舫以及未名湖一带的美景。事实上,这四条石屏是从附近荒芜的圆明园中移来的,屏风中的四句诗,也并非特为未名湖与石舫所作。能够将未名湖景形容的如此贴切,看似是天作之合,其实也有着历史的必然性。
石舫并非淑春园所特有。在圆明园和颐和园中,都有这样的石舫。三者虽然身处异地,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命运: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颐和园和淑春园也遭殃及,三处的石舫均被烧得只剩下了基座。
今天,我们能够在颐和园的昆明湖中看到一条经过修缮的石舫——清宴舫。这座以花砖和彩色玻璃装饰的二层洋楼式船舱,是慈禧太后重修颐和园时的加工之作。通过它,我们可以大致想象出未名湖中的石舫在未被烧毁时的模样。而这只清宴舫的底座,则是乾隆年间的旧物,也是今日未名湖中石舫的仿造对象。
乾隆皇帝在自己执政的第二十一年(1756年),在昆明湖中凿了一条石舫,并特意赋诗一首:
雪棹烟蓬何碍冻?
春风秋月不惊澜。
载舟昔喻存深慎,
盘石因思奠永安。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乾隆建造这条石舫,是为借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论。同时,他也希望自己的江山能够像这条风吹不走、浪打不沉的石舫一样永远稳固。
和珅在淑春园中安置石舫,或许是希望他宠臣的地位永远安稳,或许仅仅是为了点缀。但无论原因如何,石舫一类的东西在封建时代是决非皇家之外的人可以享用的。
淑春园中的逾制建造,不仅仅只有石舫。嘉庆帝下诏处死和珅时,共列下二十条大罪,其中第十三款即为:“将和珅家产查抄……其园寓点缀,竟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不知是何肺肠?”这个完全仿照圆明园中的“瑶台蓬岛”设计的小岛小岛,便是今天未名湖中的湖心岛。然而,经过了两百多年,昔日和珅湖心岛上的建筑已经荡然无存,即使是燕京大学时期建在这个小岛上的有地下室的小亭子“岛庭”,今日也已经不复存在。历史留给我们的与湖心岛相关的资料,只有光绪帝的生父奕訢游览淑春园后为它所做的一首诗:
杰阁凌云久渺茫,邱墟宛峙水中央。
敝垣腾础踪犹识,斩棘披榛兴亦狂。
未觌蓬瀛仙万里,已成缧绁法三章。
从来蜃气惊涛幻,每断风帆过客肠。
这首诗大致告诉了我们湖心岛当年的模样。然而,诗的末尾所表现出的悲伤没落、虚无缥缈的哀愁,却是今日游玩于石舫和湖心岛上的我们所难以理解的。
临风待月楼:见证几世姻缘
在未名湖畔的迤南山峦上,有一座静谧的三合庭院。院前有两棵白皮松,老干横枝,婆娑弄影。这座燕园里现存的最古老建筑,就是曾经先 后作为燕大校长司徒雷登和北大老校长马寅初寓所的临湖轩。
“临湖轩”是这座老建筑的新名字:1931年,冰心将这座庭院命名为临湖轩,后来由当时的北大文科院院长胡适题写了匾牌。此前的二百多年中,这座位于淑春园中的小院的名字一直是“临风待月楼”。
和珅是一个很有些浪漫气息的人,而这座承载着和珅浪漫回忆的小楼,也见证了和珅因为他的“浪漫”而遭受的惩罚。
长久以来,王刚那深入人心的和珅形象使人们相信和珅是一个脑满肠肥、一副奴才嘴脸的矮胖子。事实上,和珅不仅有貌还有才,风度翩翩,精明能干。英国使者马戛尔尼记述他“容貌端重,长于言语,谈吐隽快纯熟”。这样的人才,不可能不招女子的喜爱。和珅本人也爱美人,在妻子冯氏的支持下,先后纳了好几个小妾,并对她们百般宠爱。
爱美人又胆大包天的和珅,甚至打起了乾隆后宫佳丽的主意。在乾隆南巡时,和珅和乾隆同时看中了一个江宁进贡的绰号为“黑玫瑰”的女子。和珅 再受宠,也不敢直接抢皇上喜爱的女人,于是黑玫瑰便被送入皇宫成为妃子。不过,心有不甘的和珅还是有办法。由于乾隆年事已高,每年春季都会遣散一批宫女。和珅便吩咐总管太监借机把黑玫瑰遣送出宫。这样,黑玫瑰便顺理成章地从皇宫转移到了淑春园,住在了临风待月楼之中。
风流的和珅,最终为这个住在临风待月楼中的女人付出了代价。嘉庆皇帝惩罚和珅的20条上谕中,第四条就是:“将出宫女子娶为次妻,罔故廉耻。”这座小楼,在和珅猝然倒台后,因为它曾经的辉煌浪漫而尤易引起人的感伤——“不堪一抹颓墙外,偏见临风待月楼。”
时光荏苒,当燕京大学从陈树藩手中买下淑春园的地皮时,这座曾经冠绝京师的美丽园子已是一片颓废景象。在美国人乔治·克里夫妇的捐助下,“临风待月楼”被修缮一新,成为20年代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的住所和接待来宾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临风待月楼”这个名字太过浪漫,这座充满古典气息的建筑,在和珅去世一百多年后,又见证了两段传世良缘。1929年6月,热恋多年的吴文藻和冰心在此举行了婚礼;六年后,吴文藻的高足费孝通和王同惠又在这里举行了婚礼。
今天,临湖轩作为北大的贵宾接待室,每年都要接待来自几十个国家的几千名包括国家元首、著名学者在内的外宾。轩外,临湖轩初建时栽下的一对白皮松仍旧安静地注视中轩中发生的一切。而古香古色的临湖轩中,却再也看不到曾经的主人和在此结下良缘的人们的身影。
未名湖:讽刺的对照
“未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藏在水底。灵魂们若是一条鱼,也会从水面跃起。”记载着一代又一代北大人的光荣与梦想、困顿与忧伤的未名湖,是淑春园迄今为止最为引人注目的“遗物”——这个可以被视为北大象征的湖泊,却曾属于和珅,这个在历史上并不光彩的人物。
尽管和珅是否真的贪污了8亿两银子在史学界依然争论不休,尽管没有人能够确认和珅是否的确才华出众并为清朝作了诸多贡献,但无人能否认他平步青云却“哗啦啦似大厦倾”的戏剧性一生。“才足济奸,聪明误用”或许是对他一生最好的写照。
国学大师钱穆为这个见证百年历史变迁的湖泊所取的名字“未名”,恰恰与和珅的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未名”二字,体现的是知识分子所毕生追求的心境:淡泊名利,宽容无争。倘若和珅能够及早悟到这个道理,便不会在元宵佳节的夜里,于囹圄中写下“百年原是梦,卅载枉劳神”这样辛酸无奈的绝句了。
后传:“半卖半送划给燕大”1919年,司徒雷登就任燕京大学校长。当时,燕大实行男女分校制度:男校在崇文门内盔甲厂,女校在灯市口同福夹道。担心狭窄的校舍会阻碍学校的发展,司徒雷登决定另寻校址。这位中国出生中国长大的美国人,或步行,或蹬自行车,或骑毛驴,走遍了北京近郊,看了不计其数的荒坟野岭,最终选中了清华大学堂对面的一块地皮。为买下此地,司徒雷登不辞辛劳,先乘两天火车,再由督军卫兵护卫,骑马一周,穿过土匪出没的险恶地带,亲赴西安,与这块地皮的主人,陕西督军陈树藩当面谈妥了土地交易。他以高超的口才,成功说服这个封建旧军阀以六万大洋的价格将这块风水宝地“半卖半送”给了燕大。燕京大学就在这块老校长历尽周折辛苦置得的土地上建造起来了。这片占地380亩土地,实际上是两座古园林的遗址:一座是明朝著名画家米万钟的勺园;另一座,就是和珅的别墅淑春园——燕大的主体建筑,就是在这个园子的遗址上建造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