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厨子话新春：印象最深是红烧肉

2006年，厨师麦克应朋友邀请，来到北京经营一家面包店以及餐馆。这12年里，他不仅娶了一位北京姑娘，还有了个四岁半的可爱女儿。

 

他向记者讲述了十多年前第一次在北京过春节的新奇、在庙会开设摊位卖德国烤肠，以及如今成为洋女婿，陪老丈人喝白酒、看春晚的点点滴滴。

 

记者：还记得第一个春节吗？

 

麦克：记得。那是在2007年的一月。起初的三天，我以为自己生活在“战区”，太多的烟花爆竹了。春节之前，我的中国朋友们提醒我说会很热闹，但我没想到前三天炮仗声不绝。

 

那时候我住在二楼，噼里啪啦热闹了好几天，我也连着好几天睡不着觉。后来到了初三，爆竹声少了一些，结果到了“破五”那天又是一阵阵。

 

在大年初一，一些中国朋友邀请我去家里吃午饭。我第一回看见齐全的春节家宴，各种不同的菜肴，用中国人的话说，就是“鸡鸭鱼肉”都齐全了。当然，白酒不能少，我那次着实没少喝。

 

后来我们去了地坛庙会，那是我第一次逛。一进门一圈一圈的人，树上全是各种各样红色的的装饰，枯枝映衬着蓝天，朋友们跟我说这是典型的北京冬天。

 

我们随着人群在庙会上闲逛，作为一个厨师，看见一溜卖小吃的摊位很兴奋。那时候来中国已经有段时间了，我就熟练地点了炸臭豆腐、章鱼铁板烧和煎饼。记得第一次吃炸臭豆腐是在上海，我忘不了那外焦里嫩的口感和特制的辣酱。

 

当然，和绝大多数老外一样，我也是个小笼包的“铁杆粉”。

 

除了吃，我们还逛了各种各样的摊位，我买了个盲人做的剪纸，是一条扭动着的龙。我很喜欢中国龙的形象，尊贵而大气，而那剪纸做得十分灵动，我惊异于盲人师傅的手艺。回去后，我给剪纸做了框子，到今天还一直摆在家里。

 

记者：后来的春节呢，有哪次印象很深？

 

麦克：大概是2008年或2009年，我在朝阳公园的洋庙会上开了个小摊子卖德国香肠。大年初一，我就站到了摊位前吆喝。

 

那时候我们卖的香肠定价十块钱，有顾客说有点儿贵，中国的烤肠才卖三四块钱，然后我也买了一个尝了尝。红红的，口味有点儿甜，德国的香肠则很不一样，口味偏咸，还有各种香料腌制的味道。

 

朝阳公园挤满了逛庙会的人，常常祖孙三代齐出动。我们的小摊子不一定是卖的最好的，但门口也是络绎不绝。好些人过来跟我说话，可惜那时候中文还没现在这么好，只是听大家说“德国”“啤酒”“香肠”之类的关键词。

 

还有顾客竖起大拇哥说“好吃”，我感到很欣慰。虽然对一个厨师来说，“好吃”这个词不分国界，看看食客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记者：娶了北京姑娘，成为“洋女婿”之后的春节是怎么过的？

 

麦克：2013年，我和太太共度了第一个春节。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在岳父家吃了顿大餐。岳父喜欢烹饪，做了一大桌子菜，有糖醋鱼、红烧猪蹄，甚至还有烤羊腿。我这个外国厨子也露了一手，做了道欧洲风味的鱼。

 

窗外边炮仗声不绝，屋里电视放着春晚的歌舞节目，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让我觉着亲密而温暖。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春晚，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大山出来的时候我乐了，我认出了这个会说中国话的老外。

 

除了和太太的第一个春节，本命年的春节也让人记忆犹新。我是属牛的，是个认真而且有点固执的人。身边的中国朋友跟我说，这一年是个“槛儿”，要系上红腰带，或者穿红内衣祈福。太太也一直跟我讲要“扎红”，讨个吉祥的寓意。

 

于是过年的时候，我穿上件红色的T恤，平平安安过了年。我觉着自己在中国运气不错，比如自己经营的德国餐厅，中国顾客越来越多，尤其是年轻一辈带着父母甚至祖父母来尝鲜。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好些人对西餐的概念就是牛排、汉堡、炸薯条，但现在人们眼界开阔太多了，不少人春节期间来吃德国菜，对酸奶酪一类的洋味儿食品接受度也高多了。

 

现在春节我去亲戚朋友家串门儿，总是带上一瓶上好的红酒，因为这是我的文化里特别好的东西，很想和大家分享我的文化。

 

记者：讲到美食和美酒，这些年来的春节家宴，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

 

麦克：红烧肉和茅台。有一年春节，我在家里的年夜饭上看到了一道颜色鲜艳的猪肉，肥瘦相间，一层一层的，我就感觉一定好吃。入口是松软的，有一点甜，还有酱油味，但肥的地方并不腻人。

 

中国人做饭爱切成小块，准备工序时间长，而烹饪时间相对短，所以更细腻入味。尤其搭配年份足够久的白酒，气味醇香而尝起来不辛辣。

 

最近的春节，我尝了瓶几十年的老茅台，那回味很悠长，喝完酒的杯子也存有清香。所以红烧肉和茅台酒，应该是我尝试过最惊艳的春节大餐了。

 

记者：作为一个来自德国的厨师，你有什么独家的“春节菜谱”吗？

 

麦克：有，刚才提到第一次到岳父家吃年夜饭，我下厨做了一道欧洲风味的烤鱼。这个鱼做起来不难，用咸水鱼就可以。把盐水洗净，处理好内脏和鱼鳞，在鱼肚子内塞满柠檬片，放到烤盘上，周围撒上土豆，洋葱和胡萝卜，鱼身撒上胡椒粉，盐和柠檬汁，在烤箱里烤25分钟就可以出炉。

 

记得那年春节第一次做这个鱼时，大家都觉得柠檬的味道很新鲜，准备时间也不长，口味更是相对清淡而不油腻，适合在节日里吃。

 

现在我每年三十都给我的中国家庭做一两道外国菜，很受亲戚们的喜爱。后来我就在餐厅里推出春节菜单，卖德国风味饺子。德国的饺子扁一点，馅料有蘑菇，奶酪和菠菜等等，上边配上酱料或者牛肉吃，味道很不一样。

 

我因为“吃”和中国结缘，又在北京有了个温暖的小家庭。从第一年在中国过年被炮仗惊醒，到现在每逢春节给家人做年夜饭，十来年的时间，因为春节，我更深地理解了“家”这个字的含义。